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候鸟的命运之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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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章概要 :作为亚洲最大的越冬候鸟栖息地,中国最大的淡水湖——鄱阳湖栖息着大量的白鹤、鸿雁、小天鹅等保护动物,却遭到虐杀。猎杀手段除了“天网”,还有毒饵、地钩等多种名目,从天上到湖面密布,不留候鸟一丝生的缝隙。渔业、农业和鸟类争夺着同一片天地,注定了鸟类保护的任重道远。

作为亚洲最大的越冬候鸟栖息地,中国最大的淡水湖——鄱阳湖栖息着大量的白鹤、鸿雁、小天鹅等保护动物,却遭到虐杀。猎杀手段除了“天网”,还有毒饵、地钩等多种名目,从天上到湖面密布,不留候鸟一丝生的缝隙。渔业、农业和鸟类争夺着同一片天地,注定了鸟类保护的任重道远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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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痛心疾首 候鸟迁徙路上的腥风血雨》

《中国候鸟, 正历经无穷无尽的劫难》

《鄱阳湖的鸟——惨不忍睹》

被猎杀的候鸟。偷猎者把天鹅称为“白货”,大雁称为“黑货”。

候鸟的命运之痛

陷入天网的候鸟,越挣扎网越紧,只能坐以待毙。

“天网”惊动直升机

猎鸟者在鄱阳湖中俨然“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”

“天网”已广为人知,这种当地捕杀候鸟的工具,由丝网制成,高达四五米,通过用竹竿竖立在候鸟的栖息地中。

涨水时坐船布下天网,枯水季的深夜或凌晨捡拾候鸟,猎杀者在鄱阳湖中俨然“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”。多次深入湖区的江西省新建县野保站护鸟员黄先银痛陈,就他所见,在新建县及周边地区,天网最多时有一百多张,深入湖心。

此言不虚,本报记者在鄱阳湖的沼泽地一路行来,湖中随处可见“天网”,短则数百米,长达二三公里。

“新建县不过是鄱阳湖很小的一块,永修、星子、都昌、余干等沿湖各县的候鸟更多。”中国林科院鸟类专家钱法文说,他从上世纪90年代初便开始研究鄱阳湖候鸟,天网总是禁之不绝,闯入视线。

多位当地知情者证实,捕鸟者选择下网的时间,多为雾天或月光黯淡的时间,由于能见度不高,小天鹅等候鸟在飞行中,往往迎头触网,“头先入网,然后是 翅膀被缠住,越挣扎越紧,坐以待毙。”“其中大雁、天鹅值钱,不管死活都会被捡走,剩下的小鸟则任其自生自灭。”12月2日,黄先银指着湖中一堆业已死亡 的小鸟解释说。“我们已经开始行动。”12月3日,江西省林业厅办公室副主任谢玉在接受南方周末记者采访时称。说话当口,由江西省森林公安局、省野保局和 鄱阳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领导带队组织的3个督导组,已经奔赴沿湖的上饶、九江、南昌三市的鄱阳湖区,清除湖区捕鸟的天网。

新华社的消息还说,为清除天网不留死角,一旦天气条件成熟,江西省还将动用直升机巡航排查天网。

致命猎杀

从天上到湖面密布,不留候鸟一丝生的缝隙

作为亚洲最大的越冬候鸟栖息地,中国最大的淡水湖鄱阳湖栖息着大量的白鹤、鸿雁、小天鹅等保护动物。“候鸟每年都从俄罗斯西伯利亚、蒙古、日本、朝鲜以及中国东北、西北等地飞来。”中国林科院鸟类专家钱法文说。

“天鹅成为鄱阳湖候鸟中遭遇捕猎最严重的受害者。”黄先银说。鄱阳湖的天鹅正式学名为小天鹅,出生于夏天,初秋10月一过羽翼初成,就要跟随父母开始数千公里的长途迁徙,最终抵达鄱阳湖。

9月末10月初的鄱阳湖开始进入枯水期,退水后丰富的水生植物,湖中的蠕虫、螺类和小鱼成为小天鹅猎杀者免费的诱饵。

而致命的猎杀手段,除了“天网”,还有毒饵、地钩等多种名目,从天上到湖面密布,不留候鸟一丝生的缝隙。

毒饵,通常是将剧毒农药“呋喃丹”拌进稻谷,然后拌上沙子而成,撒落在候鸟栖息地里。黄先银指着脚下死亡的豆雁说,“吃了肯定死,天鹅要是吃下,头就会直接栽进泥里。”

传说中的“地钩”,则更为骇人。这是根系有多只铁钩的长绳,悬浮于水面之下。游弋的天鹅一旦触及,就会触发机关,越挣扎钩子越多,最终被利刃穿身而亡。

黄先银还介绍了一种用强光照射的捕鸟办法,“强光灯光线很强烈,天鹅被照傻了,只能束手就擒。”

家在鄱阳湖边上的王海平,曾回忆过捕鸟最疯狂时的见闻:就一个晚上,捕鸟者打下了四五百只候鸟,“一晚上通宵不停地叫,声音很凄惨,跟平时的叫声完全不一样。”

隐秘买卖

天鹅被称为“白货”,而大雁则用“黑货”代称

在沿鄱阳湖各地,内订、捕捉、运输、贩卖、售食,一条有关天鹅肉的产业链形成已久。“在2005年,(南昌)酒店都有得卖,原来都是半公开。”新建 县昌邑乡综治办主任陶绪镜承认。2005年之后,因国家对候鸟保护的关注度提高,这条产业链从此隐入地下,最终成为外界难以触摸的秘密。

根据记者多方验证,二道贩子从猎鸟者手中收购的活天鹅价格约在每只六七百元,二道贩子转手价格约1000到1500元之间,“死天鹅的价格大概要便 宜两三百”。待到食客嘴中价格再度攀升,一位南昌食客向南方周末记者证实,两年前,他们通过酒店预订吃到一只活天鹅,价格已是2200元一只。

知情者说,鄱阳湖边的南昌是最大的集散地,通过南昌向东或向南,天鹅等野味流入广东、浙江、上海、福建等地,一只活天鹅最末端的价格,甚至可高达近万元。

一名曾多次报道猎捕天鹅现象并探访过野味酒店的当地记者说,这条产业链如今极其隐秘,非熟人不谈,“要想买到天鹅,就要找熟人通过做这生意的酒店预订。酒店再联系捕鸟的人。有货了直接拉来。买卖比买毒品还神秘。”

由于风险过大,黄先银证实,整个交易过程中亦用江湖暗语交流,天鹅被称为“白货”,而大雁则用“黑货”代称。

暴利鼓励了人们铤而走险,即便在高压时也毫无退缩。2009年,经媒体曝光后,江西一度大规模侦办捕杀天鹅的案件。南昌市森林公安局甚至还查获了一起贩卖21只活天鹅的案件,处以重刑。但捕杀天鹅的“天网”依然屹立不倒。

人鸟争食

“4月出门打工,10月追随着候鸟的轨迹回来布置机关。”

外乡者被地方官员指责为罪魁祸首,昌邑乡党委副书记罗水根就不断强调,“盗猎者主要来自江苏,也有都昌、余干、永修等县”,却又不得不承认,“不能百分百说本地人不存在。”

鄱阳湖湖区猎鸟传统由来已久,当地人一度堂而皇之地定性为“靠山吃山,靠湖吃湖”。江西鄱阳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一位官员坦言,早在上世纪六七 十年代的鄱阳湖畔,就曾有过村村组建“捕雁队”的历史,“那时候,打鸟打多了还是英雄,进城走亲戚送个野鸭、天鹅更是正常。”直到1988年野生动物保护 法出台,天鹅被列为国家二级保护动物,这一状况才稍有改变。“但昌邑、联圩这两个乡的人一直都有在捕鸟。”黄先银向南方周末记者指认说,在昌邑乡,盗猎最 严重的就是曹门村,“他们村里盖的许多新房,就是靠捕鸟赚的。”

涨水时坐船布下天网,枯水季的深夜或凌晨捡拾候鸟,猎杀者在鄱阳湖中俨然“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”。 (南方周末记者 吕明合/图)

鄱阳湖人鸟争食,候鸟的出路在哪里?

刷着“保护候鸟人人有责”标语的曹门村确实仍在盖新房,但村民们纷纷否认,有村民甚至咬牙切齿,“恨不得打死诬告者黄先银”。

但隐情显然存在,一位村里的小学生天真地说,他家就曾在过节时送过天鹅给老师。而另一位家庭妇女,在相信了记者为收购天鹅而来后,进屋打了电话,几番询问后才无奈拒绝,“现在没有”。

昌邑乡党委书记杨开文则公开言说湖区百姓的生活艰苦,被列为猎鸟重灾区的昌邑乡农民依然以种水稻为主,上一年度人均收入不过4800元。而如果刨除 打工收入,土地带来的收益一年甚至不足2000元。“湖区老百姓的穷,很容易形成人向鸟争食的困境。”一位业已离职的鄱阳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的官员说,候鸟保护难,源于经济原因。2003年后,江西省为保护候鸟栖息地,曾大面积将鱼类养殖场退湖,许多依此为生的湖边百姓失业后重拾捕鸟传统,加剧了盗猎的盛行。

一些村民,“每年4月出门打工,10月枯水期一来,就追随着候鸟的轨迹回来布置机关。”黄先银说。面对保护者,曹门村村民曾掀翻过警车。而黄先银则自称被多次追打,而他家的稻田也一度被喷上除草剂导致颗粒无收。“为了保护候鸟,我被鄱阳县双港镇某某村杨某某致伤,凶手至今未抓获。”黄向记者现场出示江西省都昌县一名鄱阳湖候鸟保护的官员短信。

失效监管

“湖区这么大,我们只能通过播音喇叭多宣传”

“先期的监管无力是盗猎盛行的最主要原因。”中国林科院鸟类专家钱法文认为。鄱阳湖区犬牙交错,如果缺乏从全省的角度对候鸟保护采取统一行动,加之 执法成本过高等问题,鄱阳湖的候鸟保护很难得到改善。“鄱阳湖区浩淼无边,有很多公共湖的界址,根本分不清。”新建县野生动植物保护管理站站长张勇辉说, 这给保护工作带来了难度。而省、市、县多头管理的模式则加剧了这一困难。以新建县为例,除了其所在的野保站和省一级的大汊湖保护站外,还有设在南矶乡、隶属南昌林业局的国家级自然保护区,“职责不清,有时很难分清责任”。

在11月16日,江西省林业厅召开的鄱阳湖区越冬候鸟和湿地联合保护工作会议上,鄱阳湖国家级自然保护区管理局局长朱奇承认,虽然全鄱阳湖有各级保护区近20个,但真正在湖区日夜开展巡护的人少之又少;各部门之间各自为政,很少联合执法,更难以形成打击合力。

而黄先银则指责说,反盗猎不力还源于基层巡查站与盗猎者过熟。他举例说,昌邑乡一半姓陶,由于宗族关系的影响,设在昌邑乡的巡查站与捕猎者几乎都沾亲带故,“他们平时就是看到,你说会抓他们吗?”

但张勇辉更愿意强调现实执法的艰难,他举例说,在湖中巡逻实在太过困难。每次都要先坐拖拉机到湖区的草洲,随后穿连带水裤在沼泽中跋涉数小时,巡逻二三个小时就要回头,筋疲力尽。

更何况,“本地人地形熟,真要干这事,也很难抓住。”昌邑乡综治办主任陶绪镜承认自己力不从心,“大堤那么长,绕开执法太容易。”

杨开文说,即使乡里组织了力量,但盗猎者来往自由,在船上行走,在湖区中的机动性太强,很难抓到。“湖区这么大,我们只能通过播音喇叭多宣传,尽可能让昌邑的老百姓从利益的驱使中走出来。”陶绪镜说。